临沂白癜风医院 http://m.39.net/pf/a_5837446.html我的母亲年(宣统二年)9月12日(阴历8月初4)生于文水县北徐村,年过世,距今已经十多年了。母亲在世,没有对我们提到过一句娘家的情况。其实关于外祖父,我不但从未见过,而且直到母亲过世,连老人的名讳生卒年份都不很清楚。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在北徐村四舅家见过一次外祖父的照片,嵌在一个老旧的玻璃镜框里。照片年代久远,颜色发黄,模糊不清。老人方面大耳,慈眉善目,着一身棉袍端坐,很是富态。问起来,四舅说外祖父是个大个子,身体挺壮实,善治家,能吃苦。老人家去世是在年全面抗战爆发之前,我自然不可能见到。但晓得老人不容易。经营一家商铺和若干土地,养大了三男二女。外祖母守寡后,跟着几个孩子生活。我记事时候,外祖母尚在,但已经老态龙钟,轮流住在太原两位舅舅、一位姨姨和我们家。六十多年前我上小学,家住在馒头巷。轮到外祖母来的时候,母亲会骑着自行车去接。一次遇了下雨,我和外祖母提着小包袱挤在人力车上,妈妈则骑自行车跟着回到我们家。看来这接送的日期都是事先定好的,所以雷打不动。外祖母缠小脚,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很少下床活动,大部分时间歪坐在大床靠边一端。嘴里时常咀嚼着内蒙古我二舅寄来的干奶酪之类草原特产。我对外祖母带在身边的那个用黑色墨笔写有二舅单位地址的三合板小匣子印象很深。外祖母讲的家乡话我们能听懂大意。按照方言,外孙子们都唤外祖母叫“波波”,到现在不知道这两字该怎么写,该怎么准确发音。外祖母年春天去世,从家谱里知道她的大名叫刘拉女。
退休以后自己得空拜访了年迈的四舅母以及现在也已年及古稀的几位表哥表姐们,才知道一些北徐李家的情况。四舅家老大,为民表哥,年托人带给我一本北徐李家年新修家谱,晓得了外祖父的名讳。
外祖父大名李瑞芳,家谱上对老人的描述其实只有半句话,说他是光绪年间的秀才,连生卒年份也没有。所以和我的未曾谋面的爷爷一样,外祖父也只是一个概念。北徐李氏始祖约在康熙末年从交城来北徐定居,至今已传十三代,外祖父为第八代。四舅家表姐小时候和外祖母在一起的时间长,听老人说一些过去的事情。外祖父从小聪明伶俐,家境不好,由他的老师供给念书学习。这位老师读书多但是未考中秀才。后来外祖父学成后也回村办了学堂,并娶了文水东关一女子生了两个女儿先后嫁给一家男人,后来女儿们相继病逝,外祖父东关的妻子也去世,外祖父遂继娶了文水西村(今村名叫章多)的刘氏为妻,是为我的外祖母。刘氏与我的外祖父相差21岁。刘氏为李家先后生了七个孩子,五男二女,有二个儿子早夭。五个男孩,老大老二即我的大舅二舅,老三老四夭折,老五即我的四舅。我的母亲为长女,我还有一个姨姨,称四姨,上世纪六十年代在太原病逝了。李氏家谱在记述大舅生平里顺便提到,外祖父种地而外经营过一个商号卖杂货,名曰“吉庆和”。外祖父去世后,大舅一度接替商号的经营,不久日本入侵,商号被迫关张。家谱还附旧照二张,一是清末民初李瑞芳创办的商号之院,另一为商号之照壁。其余记载概无一字一词。
这位外祖父,虽未谋面,但已知其相当开明能干。前清秀才,自然有封建意识,重男轻女,不为奇怪。但在母亲的婚事上尚能网开一面。
我的父亲年生于文水宜儿村,我的爷爷也是一名老秀才,但在父亲十岁时已经病逝。年(民国六年)父亲十三岁,家里卖掉父亲名下30余亩地,这就是后来父亲得以继续上学的主要经费来源。父亲的生母郑氏到年也去世了,父亲成为孤儿。经济上不能自主,名下其余土地由母亲托付了同村的姑姑姑父代管。到十七岁上由姐夫张罗,在宜儿娶妻开栅人张氏,张氏六年后患肺病亡故,所生二子(男女各一)早殇。到年父亲于太原省立一中毕业匆匆找了工作,经人介绍准备续娶我的母亲。母亲个头不低,端庄秀气,还在县里读高小,家里日子也比较富裕,所以外祖父不情愿让姑娘给人续弦。母亲自小爱学习,很有个性,不盲从大人安排,情愿嫁给父亲。父亲那时也才二十几岁。高个子,一表人才。当初读书,一个人在太原生活,每月大洋4元外包吃饭。节衣缩食,埋头学习。听我高中一位语文老师,当时与父亲同班的赵以仁老先生说,父亲经常拿班里学习第一名。为了省钱,有几次假期结束时竟从近两百里地的文水老家步行返校,有次还路遇山豹,好在没有出事。重要的是家境虽然有变,但父亲本人是读书人,从县里考到省一中,何止百里挑一。在太原国民革命军第三集团军电务处文案的工作也很体面。生活宽裕,更兼性格温和。父亲坚决支持母亲继续读书。母亲直接对她父亲讲,谁供我上学我跟谁。实际就是跟定父亲上太原读书了。估计在当时,外祖父供给三个儿子上学,也有点力不从心。据已经去世的一位表姐说,当年婚礼在宜儿村办理,很是排场。婚后母亲果然在太原考上私立友仁中学,那是当时极负盛名,人称“好进难出”管理严格、教学质量领先的好学校(位置在东缉虎营现在省总工会)。所以我的父母亲虽是老乡,但并非旧式婚姻。
我的爷爷生于道光十三年即年,逝于民国三年即年,外祖父逝于年,两位老人有过交集倒是可能。
北徐村里母亲出生时的外祖父家宅院我没有去过,前几天和四舅家表姐通话才知道这个宅院的存在。年北徐发大水,冲垮好多房间,我从新闻上知道后到北徐代表父母亲看望住在村里的四舅一家,到过他们住的一个小四合院,低矮的房子,院门已经垮塌。后来知道这是外祖父当年所开的商铺所在地,也是李家长工短工暂住的地方。真正李家宅院应该在村南,是三进的砖瓦房,土改后分给众人居住。虽然后来舅舅们成分定为中农,房子也已不可能腾出。且李家人已全部离开北徐,更难收回。据说宅院已经破旧,如今无人居住,也是没有了街门。前年,久居澳大利亚的二舅的孙子从国外回来,专程回北徐看旧宅,还拍照做了纪念。
一座四合院虽然过时,当年也有过人丁兴旺的辉煌日子。日本人入侵中原,打破了平静,老主人病逝,儿女外出谋生,院子很快衰落。
大舅(-)比我的父亲大一岁,文水高小毕业后考到太原上中学,毕业后考入江苏南通纺织专科学校读书,想走实业救国之路。毕业后工作没有下落,回村管理一段商铺,且任过二年村长,应该是上世纪三十年代初的事。江苏南通纺织专科学校是我国最早独立设置的纺织专科院校。早在年,著名爱国实业家、教育家张謇先生创办了南通纺织传习所,次年定名为南通私立纺织专门学校。先后经历了南通大学纺织科、南通学院纺织科等历史时期,最后迁往上海组建华东纺织工学院,即以后的中国纺织大学、现今的东华大学。李家店铺倒闭后,大舅去小学任教,年抗战结束才发挥专长返回到太原晋生纺织厂当了技术员,一家在太原扎了根。年代大舅任太原毛毡厂厂长。小时母亲常带我去看望大舅,他们家住北城府东街北面离老晋生纺织厂后门不远一所四合院的三间南屋。大舅个子高,常年戴一副近视镜,不爱多说话,年病逝。一辈子搞技术,没有参与政治。我们两家来往频繁。大舅子女多,经常见到的老二我们叫三哥(-),太原成成中学读书,年入石家庄第二高级步兵学校,后参加志愿军入朝作战。回来一直在省军区工作,授衔那年是上尉。退休前在太原工学院作机关党委书记。文革初期时兴穿军装,洗的发白的真正军服尤其吸引孩子们。一次母亲在舅舅家见到三哥,特意为我要了一件上衣,是可以挂肩章的那种,四个兜,干部服。年6月21日三哥病危,医院。我去探视,三哥嘱咐亲戚要多走动,要多联系老家的乡亲们。
二舅(-),字务滋。山西川至医专毕业后任傅作义35军军医,抗战时驻医院院长。35军是傅作义的起家部队。在军阀混战的年代里,这支源起晋绥军,却又脱离晋绥军的部队不但没有消亡,反而日益壮大,直至成为一支驰骋华北战场的王牌。在华北35军就相当于中央军的74师。年二舅被俘。年夏被安排到呼和浩特任绥远省行政干部学校校医。年支援白云医院,工作一直在内蒙古。年被打成右派。由于“历史问题”,二舅在文革中备受折磨,被扣了好多帽子。家里人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年得以平反(应属于起义人员)。因为一直在外地,我对二舅少有记忆。他的孩子后来留在呼和浩特工作。二舅的儿子(——),我称为“二哥”,内蒙师大中文系毕业任党校教师,在呼市教育学院任教师到退休。年我去呼市开会去看望他。一家住在单位宿舍,满屋子都是书籍资料,他正忙着备课。一看脸型相貌,就是李家的人。眉毛重,脸庞正,大眼睛,只是有些发胖。他说自己血压高,身体笨重运动少。那天,在呼市老城一座破旧待拆迁的院落,我还见到了二舅生于年的女儿,久居内蒙,当小学教师后退休,口音已经不像山西人了。和二舅一家的联系线索后来中断了。
年11月8日太原失守后,阎锡山接受了中国共产党和进步人士的倡议,成立了民族革命大学,阎锡山兼任校长。年秋初,“民大”由陕西宜川回到吉县的南村。四舅(——)比母亲年纪小,中学毕业,考入民大,跟着我的父母亲一起在晋西颠沛流离。民大毕业后也参加了电务处工作。抗战期间阎锡山手下,军政难以分割。为了向蒋中央要军费,那时文职人员也授军銜,唱戏的丁果仙还是少将呢。父亲为上校,四舅为少校。后来搞运动硬要把这部分参加抗战的力量说成“反动军官”也不符合事实。四舅在电务处做一小小文书,抄抄写写而已,岗位叫“书记员”,文革中竟被当成“一把手”斗争,更是闹笑话。解放后四舅被录用为省建筑公司会计,早先一家住在太原火车站桥东街附近铁路线大坡下面正台后街宿舍院,我小时候随母亲去看望四舅。年四舅调进太原四中搞后勤。年9月因“四清”中所谓问题牵扯“历史问题”被解职回了文水北徐村旧宅生活,年得以平反。此时儿女俱已成家留在吕梁地区离石、交城,拖家带口,工作不好安排,没能再回太原。况且伤心之地未必好过。北徐遭洪水,我回去看望老人家时,四舅还在忙乎着整理破烂的院子。几年后我去吕梁出差后绕道去徐村,第二次看望,他已经躺在床上不能言语,不久就去世了。四舅工资不高,舅母在街道理发店上班挣钱补贴家用。下放北徐后四舅没了工资,一家人生活更加困顿。文革中为了有点进项,四舅母跑到内蒙找二舅家帮助寻找农副产品的买主,不过是手扎的扫帚锅刷之类。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期,四舅母找熟人帮我寻份工作,跑了好多趟冤枉路。
四舅的儿子一直在太原上学,年毕业于太原市中医班,先后在清徐、交城当医生,考到副主任医师。表哥一家平日住在交城,他虽然已经退休,但是个积极的社会活动家。长期生活在农村,了解民情,医院多次实习,历经磨难;平时帮助乡亲看看病,还喜好书法,担任了交城县里老年书协的副秘书长。年我出差路过北徐,为民表哥正在西面山上与村民修建孙思邈庙的现场议事。我们驱车上山看看。清代此处曾有药师庙,年久失修早已坍塌。非典后,百姓自发集资修庙。表哥与乡人策划其事,请文水的能工巧匠修起正殿,孙思邈泥塑像已经完成。两边墙上正在绘制壁画,描摹药王孙思邈一生业绩。出庙门东望山下平川,远处汾水流过,近处新居鳞次栉比,隐约可见太汾高速公路像玉带蜿蜒。大好河山,乡民勤苦劳作工作,求神拜佛表达一种需要实现的愿望。年6月端午节假日休息,游卦山。看完天宁寺,去了对过高台上的古卦山书院。过去来过,知道这里常常辟为文化展览馆。交城老年书法协会在一间屋里挂有展品,我看到表哥署名的篆书对联。工作人员说李前日还来过。看照片确认是为民表哥,退休多年,当时应该上七十岁了。年表哥病逝在交城。
姊妹数人,母亲最为长寿,熬到了二十一世纪。
李家诸儿女少年时代生活在北徐,长大后在人生道路上奔波不停,三位舅舅都怀揣救国理想上了大学,从事技术性工作;母亲和姨姨也都到太原读了中学;战争爆发,学业终止。在那个年代,算得上读书传家。可惜遭遇乱世,一段时期颠沛流离,并无用武之地。
历经坎坷。落叶归根,倦鸟归林,虽不能至,而心向往之。身不由己的他们虽长眠他乡,但一样怀念儿时的乐园。替老人们看看家乡,是儿女应尽的责任。
不知什么时候有机会再去北徐,虽然可能已经没有了母亲的行迹,一样是母亲的村庄。只是不知道面貌有什么变化。
来源:太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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