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县

注册

 

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

玉米面的故事 [复制链接]

1#

儿时在舅舅家,到了嫩玉米出场的时节,往锅里添上水,咕咚咚倒进从地里掰回来的嫩棒子。娃娃们双手拍着、两脚蹦着,恨不得马上能吃到嘴里。真的出锅了,香味四溢。房前屋后、巷东巷西、整个村子都弥漫香气。美美地咬上一口,那股爽劲来的激烈、去的扰人,几天嘴里都是美滋滋的。家乡的美味,现在城里很难觅到了。小贩们急功近利,玉米尚在长粒阶段,须还是嫩白,就掰了来售。城里吃到的玉米,不是粒小芯白,就是味涩粒脆,全失了当初模样。再者城里人把这个尤物,放在煤气灶上煮,没了柴锅的豪情,自然无味了。

表哥表嫂搞对象那会,表哥用洋车驮表嫂去堡子湾公社看电影。归来路过表嫂她们村里的玉米地时,表嫂突然从洋车上蹦了下来,扯住表哥的衣裳,就要把表哥往玉米地里拉。表哥脸红如布,吓得心脏扑通扑通地地狂跳。其实表嫂并不是图谋不轨,而是想让表哥配合,去偷集体的玉米。表哥说,此后吃到的玉米,再也不如那个月黑风高之夜偷来的玉米香甜了。

年大饥荒,玉米金贵。得胜大队队长用二十斤玉米颗子,下大同换回一件狐皮大氅。据说主家民国时是个面铺的掌柜,此一时彼一时,人饿极了就顾里不顾外了。

年,得胜堡有些娃娃经常去集体的大田里偷庄稼吃。那年秋天,几个男娃跑到地里掰玉米。被护青队员逮了个正着。大队向全体社员宣布,按规定将扣除每家一个人的口粮。

其中一个孩子的父亲为了拯救家人,去公安局“自首投案”,声称是他教唆娃娃偷掰集体玉米的,于是公安局将他收监。他暗自窃喜,因为这下既可以省下家里的粮食,自己也可以在监狱里延续生命。

然而父亲投案自首“成功”后,家里失去主心骨,一下陷入绝境。为了活命,母亲想到卖掉祖业房产,去口外投奔她的表哥。经过八方努力,她终于找到一家存粮户,愿意出二十斤玉米换她家的房子。万般无奈的母亲忍痛说:“赶紧把玉茭颗子拿来,我们立马搬走!”

二十斤玉米对于一家四口人来说,无疑是救命稻草。有了它,至少能让孩子吃上几顿饱饭。有了它,带着孩子离开家乡或许能绝路逢生。

她和孩子在家煮着吃完五斤玉米颗子后,脸上的气色略有好转。于是她背起那剩下十五斤玉米颗子,牵着13岁的男娃和10岁的女娃,踏上了长达一百多公里的漫漫逃荒路。

却说母亲拖儿带女,风餐露宿。饿了抓点生玉米颗子嚼嚼、渴了喝点冷水,困了就带着娃娃在避风处休息。到了有住户的地方,借用人家的锅煮点玉米颗子。跌跌撞撞,前拉后拽,走了大约十天才到了内蒙古凉城。

表哥表嫂见到她后,自然悲喜交加,相拥而泣。表哥立即带着她及孩子们去见生产队长。队委会研究后给她划了五亩种有碗豆、胡豆的地,才使她一家三口生活有了保障。第二年还给她们批了一块宅基地,表哥帮她干打垒修成了住房。

转年,孩子的父亲出狱,也来凉城投亲。从此家庭生活才转危为安。

上世纪七十年代,堡子湾公社的返销粮里就有进口饲料玉米。表哥说,不知道联合国粮农组织如何了解到了实情,要派专员来华调查此事。为了应付调查,公社还专门给社员开会,千叮咛万嘱咐说:“如果美帝来查问,你们就说那些玉茭颗子都喂猪啦,千万别说给人吃了!”许多社员为此愤愤不平:“难道额们都属猪吗?”

文革期间,大同一记者来得胜堡采访。那天他问一老农:“你的玉茭茭为甚长得这么好?”老农笑呵呵地说:“靠的是毛泽东思想!”文革后,记者又来问他:“你的玉茭茭咋就长得这么好呀?”老农笑呵呵地说:“靠的是大粪!”

上世纪八十年代,呼市青城公园西门内有一露天舞场,周末常常莺歌燕舞。每至舞会开场,门口卖熟玉米者众多。说的是那日,一老兄正啃一根玉米棒,忽有人唤其进去跳舞。他顺手将玉米棒子往裤兜内一插就进了舞场。未料女舞伴个个和他只跳一两脚,便拂袖而去,且作嗔怒状,此君百思而不得其解。后有人传言,说其“行为不端”,此君方恍然大悟,抚掌大笑之。

呼市某餐厅最近推出新菜品——四世同堂。当下招来众多顾客,想来看看这四世同堂是何寓意,但见端上来的却是一小盆看起来颇为诱人的玉米羹。众人疑惑间品尝一下,味道也不奇怪,虽然有些硬有些嫩,可到底都还是玉米啊。于是把老板找来问:“不过是玉米羹嘛,为甚要叫什么四世同堂呢?”老板彬彬有礼地答道:“是这样的,这盆玉米羹里有今年的玉米、去年的玉米、前年的玉米,还有大前年的玉米,所以叫——四世同堂。”

当年知青皆有一“恶习”,就是经常篡改革命歌曲的歌词。比如《游击队之歌》,头两句是“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到了知青嘴里,便成了“我们都是穷光蛋,兜里没有一分钱”,后面还有“没有吃,没有穿,没有老乡送到前……”

改得最出神入化的是“林副主席”的语录歌,原词是:“老三篇,不但战士要学,干部也要学。老三篇,最容易读,真正做到就不容易了。要把老三篇当作座右铭来学,哪一级都要学,学了就要用,搞好思想革命化。”

北方知青生活苦不堪言,他们唱的是:“玉米面,不但战士要吃,干部也要吃。玉米面,最容易吃,真正消化就不容易了。要把玉米面当做细粮来吃,哪一级都要吃,吃了就要拉,搞好农业大寨化。”

记得那时塞外有个顺口溜:“一三五窝窝头,二四六钢丝面,星期天改善生活打拿糕”,说的都是玉米面。

作家阿城说他北京的家附近有一家饭馆,一九六六年“文革”时贴过一张告示,大意是,从今后只卖革命食品,也就是玉米面窝头,买了以后自己去端,吃完以后自己洗碗筷,革命群众须遵守革命规定。一九八六年,亦即文革后整整二十年,阿城看到这家店桃花依旧,但贴在墙上的告示语气和内容不同了:“本店不打骂顾客!”

近日再读梁实秋先生散文《窝头》,感触颇深。梁先生在《窝头》开头写道:“一个缩头缩脑满脸穷酸相的人,常被人奚落:‘瞧他那个窝头脑袋!’”

年,我在呼市五中读初中时,因营养不良,脑袋上大下小、面色萎*。班主任经常骂我长了个“窝头脑袋”,为此我一直很自卑。其实我们家也阔过,但是不能说,一说就有“想变天”“反攻倒算”的意思。

后来听得多了,我才知道,被骂的不止因一脸穷酸相,也包括胆小和没出息的人。我因出身不好,一直胆小如鼠。至今犹如小媳妇,每次上网发微博时总要先看*府最近的脸色,有时马化腾咳嗽一声都会浑身颤栗。

钢丝面系玉米面用机器强力挤轧成型,**的既像钢丝又像绳索。因为挤轧出来就是熟的,可以直接食用。但稍加放置便强直、柔韧,弹性不输钢丝。吃时需再次蒸煮,否则难以消化。钢丝面比窝窝头适口,下咽时难度小些。

玉米面打拿糕需要掺蒿籽,否则酥的拿不住,犹如糨糊,无法咀嚼。为了日哄嘴巴,只好出此下策。

拿糕不能趁热吃。虽然一蘸盐汤,表面凉了,但里面温度还挺高。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拿糕,如果太性急,囫囵咽下去,不但吃不出味,还会烫嘴、烫嗓、烫心、烫肚子。当年得胜堡有一个饿人,嗓子被一团热拿糕噎住,烫得急高蹦低地喊,差点送了命。

那时,人们都说堡子湾公社的干事们:“料子裤子,玉茭面肚子”。意即你穿得再好顶啥用?只要生在雁北,一样满肚子灌的都是玉茭面!

得胜堡即使好年份,家常饭也是玉米糊糊、玉米饼子,就着烂腌菜下饭。一推碗,便追随陈永贵战天斗地去了!

熬糊糊时常因火大溢出,在锅边结成嘎巴。为了争抢这点嘎巴,五舅的两个孩子成天为此打架;吃玉米面窝头时,又常因抢夺笼里的残渣而斗殴。表弟常因此啼哭,大人也很无奈。

后记:

明代后期,长相酷似马牙的玉米从南美引进到我国,距今大约已有年的历史。大约从清康熙时开始,玉米进入山西,因其产量极高逐渐成为餐桌上的主人,黍的种植面积不断被挤占。道光6年的《太原县志》即有种植玉米的记载;光绪18年的《长治县志》也有:“御麦,今潞属广植,每灶必需,以饼与粥糜同煮,谓之疙瘩”的记载。清光绪三十一年(年)编的《怀仁新志:物产》中也列有“玉蜀秫”,但位居谷、黍、稷、麦、豆之后。

虽然李时珍先生在他著名的《本草纲目》中赞美玉米“甘平无*,主治调中开胃”,雁北人却始终没有建立起与玉米的感情。在世世代代雁北人肠胃的记忆里,我们最难割舍的食物绝对是黍子做的*糕。

山西方言对“玉米”的叫法多达十余种。如“玉茭子”(太原、忻州、和顺、阳曲、代县、长治、静乐、娄烦);“玉茭棒子”(太原北郊);“玉茭”(高平、大同、平鲁);“玉稻秫”(河津、吉县、文水读作yutaoshu,万荣、平陆读为yutaofu);“稻秫”(洪洞的赵城,乡宁读作taoshu);“棒子”(洪洞、临汾);“玉麦”(绛县读作yumei);“不落子”(石楼)。此外,还有“玉蜀黍”“玉高粱”“玉秫秫”“玉秫”“玉茭茭”“包谷”“玉谷”“舜王谷”等称呼。

在太原北郊方言中,将脱粒处理后的玉米槌形象地称为“玉茭子棒棒”;平鲁称之为“玉茭轴轴”;大同则直呼为“玉米棒子”;临汾称为“棒子箍箍”。

收割、加工玉米的过程,叫法也甚为丰富。比如乡宁方言则将“收玉米”形象地称为“扳稻秫(su)”,临汾称为“扳棒子”;吉县方言称玉米脱粒为“化玉稻黍”,把玉米杆集中在一起,称为“凑杆”等。

“玉米秆”晋方言大多称之“玉茭棒”“玉茭秆”,也有称之为“玉茭圪榄”“棒子圪榄”的。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分享 转发
TOP
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