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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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雨轻云几朵过南塘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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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W!三岁的儿子看着窗外,发出一声快乐的惊叹。带我们一家三口进屋的房产经纪笑了:听到这一声,这桩生意就值了!窗外是草坪,草坪前方是个小湖:SouthPond,我把它译成“南塘”。四月湖边的树木还是光秃秃的,南塘的水面占据了视野。住在新居的第一个早晨,打开窗帘看到湖面蒸腾流动的水汽,氤氲宛如仙境。难以相信这已是自己的家园!天气向暖,春草疯长给了我第一个挑战。我买了剪草机,每周一到两次在前院后院忙活。园子不大不小,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剪完。剪过的草坪上留着清晰的平行条纹,散发着清新的草香。推着剪草机来回奔走,我觉得这个一行一行的操作很像写诗。春天之后是夏天。草地的绿色更加均匀致密。湖边大小树木枝繁叶茂,生命力之蓬勃让我开眼。只是这样一来,那湖水景色渐渐被草木遮蔽,几乎从视野中消失了。怎么可以这样?我对那些树木产生了不满。调研了这些树的身份,没啥值得特别珍惜的,于是每年砍几棵不顺眼的野树成了自己一项持续至今的任务。当然树也可以是好东西,只要它长在合适的地方。后院左前方与邻居交界的荒地,到了夏天就野草丛生藤曼连天。我在搬来的第二个春天就把它彻底清理,开辟了一小块菜地,种下了一棵垂柳,一棵红枫,两株冬青,还有几棵柏树。几年后在同一个区域我还给儿子建了个带滑梯的“树屋”,并顺着湖边修了一条木板走道。曾填“摊破浣溪沙”一首为记:

偏爱湖园早露寒,氤氲晓色卷帘看。漫惹情弦心底动,与谁弹?

植柳去年欣见翠,落花昨夜苦留难。新草行行香若雾,韵珊珊。二除了天寒地冻的冬季,各种花卉会在前院依次盛开。我的忘年交朋友Emily老太太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把已有的花和树识别并记录下来,画了一张花和树的分布图。于是我开始了对水仙、鸢尾、杜鹃、百合等等各路花仙的伺弄、欣赏和期待。初春的心态是这样的:

小园信步慰残冬,细雨殷勤雪尽溶。满目清凉应不久,初芽已似故人逢。

虽然总比邻居晚几周,我家的春花终于开了,此起彼伏,争奇斗艳。这时写诗的感觉类似画画:

沉吟冰雪久,春色不妨贪。情忘枝头北,羞含鸢尾南。半池莲渐满,百草露还甘。醉解人生谱,橙*绿紫蓝。

最让我惊艳和偏爱的是七月底盛开的香水百合,茎高花大,气势盎然。我们会在每年花开的时段请来朋友聚会。后院朝东,下午正好处在荫凉之中,各路好友共享佳肴美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岁月荏苒世事无常,静心回想,好几位早期来访过的友人已经仙逝,想到自己的家园曾经给他们的生前带来一小段愉快时光,心里竟然感到一丝安慰。景天属的“秋天快乐”也是我喜欢的一种植物。紫红的花色温暖而持久,与园子里另一种花期长久的金光菊“黑眼睛苏珊”共同调出秋天的韵味,直到秋风扫落叶的时节。杨树、枫树叶子依次凋零,最后轮到门前的橡树。这一棵大树的落叶就能装满十个纸袋。进入冬天之前,我种下郁金香球茎,种下一份新的期待:

非雾非花意自浓,空枝凉爽透云踪。心思几瓣埋阶下,或得新妍雪后逢。

深草长靴满露香。访红问紫自闲忙。落花失意应堪惜,旁有新娇正出妆。

霞送暖,雨飘凉。轻云几朵过南塘。忧心忽忆江湖浅,难遣春潮到故乡。

这首“鹧鸪天”表达某年在园子里徘徊时的心情和对国内鄱阳湖缺水的挂牵。我跟水还是比较有缘分的。小时候住在湖北长江边一个三线单位,家门口就有一条可以涉水而过的小河。这小河是我们一帮孩子的游乐场,在某个水深的地方我们都学会了游泳。我们邻居几家曾经养鸭子,早晨把鸭子放下水,晚上几家孩子协力把鸭子轰赶上岸,聪明的鸭子各回各家,即便是三层楼也能扑腾上去。它们回家的动力肯定来自我们喂食:一般是稻谷,偶尔还有我们寻找来的螺丝和蚌肉。当时绝对想不到有一天中国会成了“老家”,而自己会占有美帝的一块土地和一栋“水景房”。不过这块土地并不仅仅属于我们一家三口。很多兔子和松鼠也住在这里,他们与我分享空间互不相扰。此外鹿群时常招摇而过、无需我同意。偶尔来访的还有郊狼、火鸡、臭鼬等等。小湖则吸引来了各种亲水过客:加拿大雁、鸭子、鹭鸟、河狸、乌龟……Emily送给我们一对铜雕鹭鸟,所以时常会看到真假鹭鸟在湖边比邻而立的有趣场面。这些过客珍惜独立自由。我曾经捉住过一只幼年的加拿大雁,看牠惊恐不安的样子实在不忍,只好很快放行。牠不会飞,但立刻找到小湖的方向狂奔而去。乌龟行动最慢,我好几次捉住了小乌龟,让儿子跟牠玩。不过最多也就养几天,然后我会把牠放在草坪上,观察牠如何回到湖里。只见牠犹豫一会儿,似乎不相信我的诚意,然后试探着爬向湖的方向,越爬越快。如果我再次接近,牠会慢下来,观察我是否反悔。最后,牠抵达湖边,游进水里。重获自由的小乌龟会在离岸几尺远的地方再次停下,回头与我对视……也许牠觉得既然安全了就定定神吧,没必要急于远遁;也许牠觉得应该跟我告别一下,毕竟我伺候了牠几天……我更愿意相信后一个意思呢。四我最早的家园在汾河附近的一个村庄。姥姥家靠近村口,有厚厚的院墙,但那个印象是数年后回老家才建立的。最早的人生记忆是从扬州开始的。何园旁边那个带假山的大院曾留下我八载童年的脚印。宜昌的好山好水滋养了我少年时代,用七年把我从一个稚童变成一个可以负重远行的“劳动力”。从清华南校门进去是一条望不到头走不到头的大路。十年水木清华给了我“无问西东”的眼界和心气。漂泊迁移若干年若干处之后,命运把我播弄到康州这个小湖。在南塘边安居的年数已经远远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个住址,而且还在继续增长。附庸顾炎武“日知录”之风雅,不爱读书的我却把这个家园命名为“南塘日知轩”。每个人都有一份履历,一串学校和公司名称,代表自己的学历和事业。但最反映我们生活经历的,是家园。家园承载我们的至亲至爱,承载每日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承载最大份额的感情、回忆和希望。友人填了一首“水调歌头”。我借他的韵脚,填写了我的“家园履历”:

风信起汾水,一觉过扬州。峡江千里廊画,春气漫天稠。曾逐荷塘月影,又送茫洋暮色,仍爱上层楼。枕草梦新夏,倚树醉清秋。

半湖霞,半坡锦,半生浮。初寒十月风雨,点点不堪愁。最羡苍山不老,万叶千声同恨,几许梦华留。收笔行云散,余念寄轻鸥。

年12月26日完稿于南塘日知轩

和雨,山西文水人,清华大学工学博士。国内长住苏、鄂、京三地;海外侨居英、加、美三国。偶尔学诗作文,以真情实事为岁月留痕。

雪落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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